好緊湊的三天。總里程應該有超過八百公里,回家後的第一覺,難得睡到早上快八點;這對一個每天幾乎都六點半起床的人,應該也算是一種疲勞的證明。累歸累,但是想到可以為愛的事情而忙,也是一種幸運。
台東新書分享會之所以能成行,是因為《魔汁原味》的推薦人之一,也是目前在史前博物館服務的頌恩幫忙籌備(或者說是起鬨到成真的過程)。頌恩是個很有趣的人,雖然跟我一樣,都算是特富野的關係戶,但是基本上我們在山上見面的次數實在不多,甚至於很懷疑在她看過我的書之前,根本不知道我在特富野到底是在幹麻。而我,平常在臉書上關注她那些看似吃吃喝喝但實際都跟地方創生與文化推廣息息相關的發文(或者說利用文化與創生來洗白她吃吃喝喝自肥的發文),一校之時,還是大膽請編輯室邀請她當作我的推薦人。沒想到就這樣「一拍即合」,促成了這次豐富的台東分享會。
頌恩從活動地點的選址與內容編排都充分利用她的地方勢力,將各種精彩放在一起。除了在素素的晃晃二手書店舉辦,也邀請電光部落的返鄉青年黃瀚一起與會座談。就在群組裡頭好像越滾越大的計畫,讓這個新書發表會變得好像是地方創生經驗分享之類的活動,其實弄得我有點焦慮。
長期關注頌恩的臉書,加上延伸出去的一些閱讀,所帶出來的人物與事件,都讓我感受到一種與西岸相當不同的氛圍。實際感受,我也說不太上來,但是少在這個新書發表會的延伸講題《一個產區的形成》裡,儘管是以我的主觀在鋪陳,依舊可以感受到大家對永續的關注,這是在其他場次裡少見的。其中有一位茶農張一鳴(也是台東茶品牌TeaHof的創辦人。製作販賣自然農法茶)提問到想了解到關於咖啡分級的方法。在幾年前或許我會給出不同的答案,但是這四五年來,在台灣各地的咖啡莊園田調與在田調的路上,不斷地看見與反思,在這個階段的人生,也給了與主流不太相同的答案。
在《一個產區的形成》裡頭,我提到許多跟我合作密切的農友,坦言以他們的地理位置或者品種 ,很可能無法生產會得獎的咖啡,但是卻又都成為我很願意跟消費者分享的作品。在多次的拜訪下,看到他們對人生、土地、或者環境的理念,在自己的莊園裡設法實踐與實現的時候,讓我反思,評分表上的一切,對咖啡來說,到底是一個公平的檢視,還是只是讓品飲者帶上有色的墨鏡來評斷這款咖啡的前世今生。
《魔汁原味》最後的一些篇幅裡,我有提出這個疑惑。新書發表會裡,讓我有機會再拿出來與讀者碰撞。我常問這群咖啡的愛好者:「你是不是願意為永續或者一些你認同的價值,而放棄一點口腹之慾?」這是一個開放性的問題,沒有答案;坦言我都無法給你一個絕對的想法。當然也不是說好喝的咖啡就不永續,而是當永續的追求跟美味的產生之間,假如產生了一些矛盾,我們到底該如何解讀?而你會如何選擇?
黃瀚在活動中分享了他的「電光咖啡」;這款咖啡,在當天我帶去的兩款特富野藝伎之間求生存。完全不同的口感,似乎也變成他刻意為大家帶來的省思。他分享著,當他興奮地將電光咖啡到咖啡展,在攤位上想要跟咖啡愛好者分享的時候,咖啡愛好者卻帶著狐疑的表情「問我這款咖啡的海拔是多少?」聽到答案後,便帶著一臉不屑離開。「喂!你連喝都還沒喝耶!」黃瀚心中吶喊著!就這樣,儘管帶著「零碳排」的光環,依舊無法輕易得到咖啡愛好者的認同。當我自己在品嚐這款咖啡的時候,確實,你沒辦法說出太多花俏的形容,但是總體來說,在適當的烘焙表現下,依舊穩扎穩打,給你一種溫潤、安定的口感,沒有瑕疵與任何讓我不滿的地方;就分數而言,無疑是一杯大約可達八十一分的「精品等級」,但是假如放在評鑑場上,乃至全國性的賽事,這款在評分表上低空飛過的咖啡,肯定不會受裁判的青睞。
品質的定義一直都是相當多元。拜工業工程學系教育所賜,我有機會接觸幾種經典定義,也在《魔汁原味》(p.28~29)跟提到一些,都是依附在統計品管下的定義。但是我卻喜歡另外一種更具詩意的說法。羅伯特·梅納德·波西格在《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一書提到的,品質,是“the result of care”,用心的結果也好,在乎的結果也好,似乎暗示著,對不同的生產者,對不同的採購者,更甚至於對不同的消費者,品質都會有不同的意義,因為我們在乎的事情、用心著墨的事情,也總是不同。
「當你在一個生產者的家、在他的食材產出地與他會面,你不需要其他的保證,只需觀察他的方法和他身上的故事就可以評估他食材的品質。歸屬同一個價值社群,認可高品質行爲,才是建構食材原眞本色的基石。」這是擷取自《吃,是一種公民行為》的一小段話。似乎也驗證了我在莊園裡遊晃多年的心境轉換。當大家看到我在產區總是有做不完的杯測,但是背後卻也隱藏著無數因為杯測而湊合在一起,跟農友一起深入對話,一起參與生活的機會。而這些機會讓我有更深入地去驗證一個農友的想法與作為(如同前述「高品質行為」),是不是也可以成為除了杯測表現外,讓我更放心採購這款咖啡、更自信推廣給消費者的軟性價值。
下面是去年九月,在古坑鄉農會的協助下,在古坑低海拔產區踏查後的心得,在今天看來,也是讓我打開咖啡另外一個可能性的開端。就讓我偷來當結尾好了。
「這兩週跑了一些低海拔咖啡園,觀察到有些反差,蠻有感的。
沈澱了幾天,還是決定跟大家分享我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低海拔的莊園,在口味放面已經不再追求一些風土上不可能發生的極致,或者也更不在乎自己在評鑑場合上的表現(畢竟希望也不高),所以更願意專心為自己已經決定投入的事業,尋找出不同的論述,也更積極地找尋可以跳脫只能單純賣農產品,讓自己可以增加生存,以及脫離一級產業的機會。谷泉的易騰、果語的育安、桂啡的大成、以及上一篇老菸樓的阿澤,稍微有一點點海拔的花音郁淳,都提供了不錯的案例。
當然不能忽略掉的是,這幾次的受訪者,都是返鄉青年,或許危機感、或者使命感必較重,所以有比較大的執行動能。講得更直接一點,你的商品就是不比高海拔,假如你不認真想辦法去差異化,那就真的沒搞頭了。
高海拔大部分的農友,很多都還是以品質為優先。當然我的想法裡,品質當然很重要,畢竟東西這麼貴。只是現在大部分只要是有點海拔的產區,大部分都卯起來拚品種、拼嫁接、拼單株杯測、拼比賽。我不想評斷這件事情,但是可以感受到的是,在資源有限的經營能量裡,對於行銷、銷售、客戶服務與溝通,以及其他更深入的風土論述等面向,已經有弱化的跡象。
講得比較露骨一點是,在評鑑(事實上就是比賽)密度極高的今年,很多高海拔的莊園,有些已經進入了「品質追求=保證銷售」公式想像中,完全忽略掉行銷、銷售、客戶服務面向,或者更深層論述的重要性。
當然,最完美的就是,要商品有商品,要行銷有行銷,要銷售有銷售,要論述有論述,又有超健全的團隊幫你執行。夢醒時分,真實生活裡,你又會如何配置你的管理能量呢?
不同產區的經驗,也是可以有一點不同的啟發。」
最後,感謝這麼多朋友來參加這場活動。意外的是,裡頭還有不少人是mojo的老客人,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來到東部。雖然我好像都沒有認出來,但是還是非常感謝大家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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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議家:台灣首杯「零碳咖啡」誕生!台東電光咖啡 喝下香醇與永續
本活動為史前館「博物館與地方計畫」與晃晃書店、臺東縣慢食協會合作之講座。「博物館與地方計畫」著眼以博物館工作法與在地組織、關係人口等合作之教育行動與推廣計畫,期能陪伴地方發展、增生動能及培育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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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瀚也是日出禾作的老闆。自己種咖啡外,也有種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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